你好。找谁？你问。找许主任。他说。你去方便，开门刚好碰见他站在门外的走廊上。他已经“改非”，听说又参加了市里的巡视组，除了偶尔他到单位有点事儿，你很少见到他。你上班总是关着办公室的门。许主任在走廊那头儿那间办公室办公，不时会有人找他汇报，上了楼梯都得从你门前过，你开着门儿，彼此看见了，又不找你，无非是几句客套话，不免让人尴尬。所以，关门最好，反正也不会有人来找你。你从卫生间出来，他还站在走廊。汇报工作？你问。有点个人的事儿。他说。许主任办公室有人？你问。嗯。海河的书记在里面汇报，已经快一个小时了。他说。要不，先在我办公室坐坐？你说。我还是在走廊等着要好，要是他出来，别人又进去了，我又得等。他说。你“嗯”了一声，便进了办公室，随手轻轻地关上了门。
你靠在椅子上再次翻看《聊斋志异》，想从里面找点感觉，再给你的微信公众号写点什么。抿了一口“诸暨茗茶”，你感觉这茶味道实在一般。这是接他手的你的新手下送给你的一盒“精致好礼”。茶虽不好，盒倒是精致，最好的还是茶盒上的字：“诸暨茗茶，心怀天地心自觉，意在山水意自闲。”“尘虑一时净，清风两腋生。”“精致好礼，茶香人心亦醉人。”送茶只是一点心意，可能并没有想到你会注意茶盒上的字。
你又想方便了。这或许是茶的作用，或许是你的肾在衰老。你打开门，他还站在走廊。海河的书记还没出来？你问。组织部的杨部长刚进去。估计在说换届选举的事儿。那是正事儿，不好影响人家。他说。那到这儿坐会儿吧。你说。他犹豫了一下，跟你进了办公室，像过去一样坐在了沙发上。你没有习惯性地关上门，把门半掩着，可以留意着杨部长是否从门前走过。
你天天还是看书写作吗？他问。
打发时间。干坐着也不行。你说。你最近关注双汇的事儿了吗？他说，那是一个很有趣儿的素材，绝对比很多小说更有戏剧性。有宫廷内斗的味道。哦。发生了啥事儿？你的确没注意到这个。除了凤凰网，你基本不关注其它平台。网上八卦太多。你网上搜搜“双汇”，就可以看见“双汇废太子发文炮轰父亲”，说是“抛妻、弃子、毁双汇！”言辞激烈，细数“猪肉大王”万隆的“七宗罪”！双汇股价暴跌，一夜间蒸发了上百亿。老头儿又有人要接班？你问。一个女保洁员与双汇的创始人万隆姘居20年成了贴身秘书，现在赶走了原配，废掉了“太子”万洪建。他说。估计也是老父无奈呀。你说，还是缺少人家默克多的智慧，他才是真正把邓文迪玩了。
你看见有人从门前走过。他回头望时，已不见了人影儿。
杨部长出来了？他问。不是，办公室的。你说。又说了半天了。他说。你从抽屉拿出半盒烟，自己点上一支抽起来。你来一根儿吗？你问。我不抽。他说，你也抽烟了呀？听说你现在酒量不小。最近，有时候想抽。酒很少喝。开车不能喝酒，喝酒得骑车或走着去。这一禁酒驾，少了很多乐趣儿。你说。你可以请代驾。他说。还不习惯那种消费。你说。对了，有件事儿想咨询你。他说。你望着他，等着他说下去。有个亲戚前天突然中风脑干出血，昏迷不醒，已经插了氧气管。医生说基本没救了。家里人说他过去曾说过，万一走了，可以捐献器官。他家里人问我，该找哪儿？他说。应该是跟红十字会联系吧。你说，可能有复杂的程序和手续。
你的手机闹铃响了。你并没有马上让它停止。
他说，有人打你电话。不是。你说，我定的闹铃，该去食堂吃午饭了。你这才把手机摸了一下，闹铃即停。你问他，也到食堂去吃一点？我还得等许主任。他说。你直接进去，就说只几句话。杨部长应该差不多了。要不，你白等了半天，许主任也要去吃饭了。许主任事多，你不好见到他。你给他建议。你先去吃饭吧。他站起来，出了你的办公室，往许主任办公室那边望着，挺挺背，还是站在走廊。你说，那你再等等，我先去吃饭了。你顺手轻轻地拉上办公室的门，慢慢下了楼梯，径直去了机关食堂。
草就于2021年08月28日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