斯马这厮
读鲁迅的《弟兄》，一个词——“时症”触动了我，便想写点什么。
一早我去养老院看老妈，把车停在院门口摁喇叭，门卫问“有事吗？”我说，就来看看老妈，有两天没来了，今天雪下得不大，就过来了。门卫说，昨天起，养老院封了，不让进了，要是有事，可以让护工出来说一下。我便给老妈打了电话，说来了就在门口，门卫不让进。我问老妈还好吗？说请护工大姐下来，把我带的几个桔子带上去。老妈说不烧了，还有两个鸡蛋。老妈压了电话，过了一会儿护工大姐来到养老院的大门口，隔着栅子门，把老妈不吃省下来的两个鸡蛋递给了我，我也把装着几个桔子的袋子递了进去。你老妈还好，她说。我说，那好，这要过年了，还不知会咋样。
上前天一早，养老院的院长给我打电话，说我老妈不行了，走不了了，让我马上过去一下。我说，我三天没来了，老妈又在找借口吧。说是说，老妈岁数大了，我还是担心有意外，立马起床，赶了过去。老妈躺在床上，精神很差。护工告诉我，说她发烧。我一摸，果然老妈的额头很烫，我又给她量了体温38.3℃，我问吃药了吗？老妈说吃了一颗布洛芬。我把老妈捂着的被子掀开，把棉衣的扣子也解开，给她散散热气，说等一会儿再量一下。
老妈把她的一个破旧的小包从枕头下拿出来，把两张百元大票和几张20元5元1元的纸币给了我，说这些你都拿着，说她大概活不过过年了，要是她走了，不要再买什么衣服，就现在的衣服就行。我说，好好的，咋又说这些？她说，73和84都是坎儿。我说，你再过几个月就满86了，还有什么坎儿啊？别没事儿了想那么多。
半小时后，老妈体温37.7℃，胳膀上有了汗，胸前也有了汗，我说过一会儿体温会降下来。又过了半个小时，老妈的体温37.2℃，我说要给她擦洗一下前胸后背的汗，不然难受。老妈勉强答应了，护工大姐便把热水和毛巾用盆子端过来，我接过来放在地上，拧干了毛巾，给老妈擦洗了前胸后背，最后把胳膀上的汗也擦了擦。我检视了老妈床头抽屉里的药，只有感冒和退烧药，想着马上要下中到大雪，还有疫情变化莫测，我说得再买些药送过去，预备着有啥不好时可以用。
下午，我就到药店买了一些常用药，消炎的，退热的，感冒的，一样买了一些，给老妈送了过去，仔细给老妈交代了再咋吃一点药，以控制感冒发烧。前天、昨天都在下雪，我给老妈打电话，说是还好，没再发烧了，还能吃点啥。今天一早，我想应该去老妈那儿坐坐了，没想到养老院又被隔离不让进去了。
人老了，最恋的还是家人，孤独的生活总是难耐的，但我也没法不把老妈寄养在养老院里，家住在很高的顶楼，又没有电梯，老妈又不能自行自理，我们只能彼此分离生活，一天天地延续着这样的日子。
昨晚我给一个老友分享返乡回来的政策，他说不回来了，本来前天他已经开车到了衡阳，突然接到外甥女婿的电话，说珠海香洲区又成了封控区，高速路口一线的人员说，他要回来，会被隔离28天。他只好折返回了珠海。我“哦”了一下。他出发之前本来是行程绿码、24小时核酸检测阴性，还有符合国务院的返乡政策，三个条件都具备，而且，他是在返乡的途中香洲区才被整了个封控区，他很堵心这种加码，我也不好多说什么。他已三年没回乡过年了，前年老母去世，他也没能回乡看老人最后一眼，现在也是日渐衰老，思乡之情也是无法克制，就想回来，见见亲朋旧友。
这两年，新冠把全人类都折腾得筋疲力尽，而且，谁也无法预测这种无奈的状况会持续多久，或许人类的原有的那点自信在天灾面前只有认怂，自然的自净能力应该是足够的强大，看似偶然的时症，从因果律看，的确是“物有本末，事有终始”、“种瓜得瓜，种豆得豆”。
钱理群先生新年有四点寄语： 第一，观察。这是一个没有方向没有真相的时代，每一位个体一定要认真观察，尽可能掌握真实信息；第二，等待。要有耐心，甚至要有长期等待的心理准备；第三，坚守。在这样一个时代，要特别坚守人生原则，坚持做人的良知和底线，决不出卖灵魂；第四，做事。今天还是有做事空间的，要踏踏实实地做自己想做的事、该做的事。作为主动边缘化的旁观者，他的话应该是值得人们思考。不管有意或无意，大家都得共度时难，惟期时症能主动地消亡。
草就于2022年01月24日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