斯马这厮
他从省城来到偏远的山里驻队时，那个塆子不是他之前在省城想象的样子，零零星星，塆子里还是有几户不错的新房子，只是这几户新房除了老人在家，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。
支书是老干部了，按他自己的说法，村里每个岗位他都干过，村里哪个旮旯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到。他说他很羡慕支书，在村里还是比在城里工作压力小多了。
那天支书请他一起去一个村干部家里吃饭，席间听说他是博士毕业考到省里工作，支书说，塆子里考出去的大学生也多呢。他很吃惊地望着支书，似乎有点儿不太相信那话。支书说，那个塆子八十多户人家，考出去了四十多个呢。
“我们书记那年参加高考只差一分，要不也在城里工作。”做东的村干部说，“现在塆子里考出去了这么多娃儿，我们书记脸上也有光！”支书说，“一代总比一代强。”“书记睡到半夜也要笑醒，要不咋说‘将门无犬子’‘龙生龙，凤生凤’呢。”主人家应和道。“还是这塆子风水好，家家的祖坟都在高地儿上。”支书说。
他不擅长喝酒，虽说那时近了年根儿，主人家老婆的茶饭做得也不错，山里的熏肉也的确香，但他感觉心口有点堵，一时也没有什么胃口。
那晚，他给一个同学打了电话，请他无论如何要支持一下，“越快越好，最好年前，乘春节，塆子里打工上学的都回了家。”他是真的有一种紧迫感，同学二话没说就答应了。
第二天，他跟支书说，他一个大学同学在搞一个科研项目，在搞癌症筛查，还缺一些样本，听说他在驻队，想请他支持一下。“我就想，这春节塆子里的人都回来了，就这几十户，只是抽个血，也简单。”支书笑着说，“这是好事啊，现在啥都有污染，得癌症的也多，筛查一下，早发现早治。”
小年一过，在外面打工上学的人陆陆续续都回到了塆子。他跟支书专程去了一趟镇上，请镇上协调，镇卫生院院长表示全力搞好配合，届时一定会抽调医护人员给省里来的专家当好助手。
他同学一行来的那天，支书安排组织得很好，一切都井然有序。塆子里水泥路已通到了每户门前，村干部分别带着镇上卫生院抽调的人直接入户抽血，取样进行得很顺利。临了，他对同学说，“给我们支书也采个样吧，村民都指望着他呢。”
他同学一行中午是在镇上吃的工作餐。支书问，这筛查的费用咋出？他说，书记不用操心了，他同学在做项目，应该是有经费保障。其实，之前同学也跟他探讨过这事儿，他说他会想办法。
他和同学就在镇上告了别。分手时他跟同学借了一步悄悄说，一定要尽快出个结果。“放心吧！”同学回应道。
临近除夕，他还守在塆子里等筛查结果，煎熬了几天后，他终于等来了同学的微信：一切正常！他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便给同学回道：万分感谢！祝万事顺意！
他转告支书说，塆子里抽血筛查的人，癌坯抗原都是阴性。他没跟支书说，他请同学悄悄地给那些考上大学的娃都做了亲子鉴定。“这样大家都可以过个欢快的春节了。”他对支书说。
尽管是虚惊一场，他感觉他所做的工作值得。他相信那句话，凡事预则立，不预则废。他不用再担心在他驻队期间弄出个什么“幺蛾子”，一石激起千层浪，让他措手不及。他请支书在镇上一家小酒店一起喝了几杯当地酿的散装酒，尽管他不懂酒，可也喝出了一种醇厚绵长的味道。那晚他给妻子发了一条微信，说“除夕可见！”
2022年10月27日
